| 闯关兄弟会前,你需要想清楚的几件事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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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 了解风险 (Understand the Risks): 并非所有兄弟会都一样。Hazing(欺凌)是真实存在的违法行为,每年都有学生因此受伤甚至丧命。务必了解学校的相关政策和举报渠道。 |
| 经济成本 (Financial Cost): 这不是免费的俱乐部。会费、住宿费、社交活动费,每学期加起来可能高达数千美元。想清楚这笔开销是否在你的预算之内。 |
| 时间投入 (Time Commitment): 成为 Pledge(预备成员)期间,你的大部分课余时间都会被占据。成为正式成员后,每周也需要投入大量时间参加会议和活动,需要做好时间管理。 |
| 寻找归属感 (Finding Your Tribe): 兄弟会只是大学上百种社交方式之一。加入前问问自己,你是真的认同这个群体的价值观,还是仅仅因为害怕孤独?你的归属感,不应该建立在忍受不公之上。 |
勇闯美国兄弟会:我的72小时魔鬼试炼
你刚来美国的时候,是不是也跟我一样,在一个周五的晚上,独自坐在空荡荡的宿舍里,听着窗外远处传来一阵阵派对的重低音和模糊的欢呼声?那时候,我手里捧着一本啃不动的教材,心里却在想,《美国派》里演的那些泳池派对、疯狂聚会,是不是真的就在那个我不敢靠近的“Frat House”(兄弟会之家)里上演?
好奇、羡慕,又带着一丝丝的恐惧。这种感觉,相信很多留学生都有过。我们跨越重洋,来到一个陌生的国度,最渴望的就是“融入”。兄弟会,这个在电影里被描绘得神乎其神的组织,看起来就像是融入美国校园文化的一条终极捷径。它承诺给你一个现成的社交圈、一帮“一辈子的兄弟”,甚至一个未来的人脉网络。听起来太诱人了,对吧?
所以,在一个学期后,当兄弟会的“Rush Week”(招新周)开始时,我脑子一热,就决定去闯一闯。我当时的想法很简单:就算最后不加入,去看看这扇神秘大门背后到底是什么样,也算是一段独特的经历。但我万万没想到,等待我的,是一场持续72小时,几乎将我身体和精神推到极限的“魔鬼试炼”。
Rush Week:一场精心设计的双向选择
别以为加入兄弟会就是填个表那么简单。一切都从“Rush Week”开始。这一个星期,所有对兄弟会有兴趣的男生,都会穿上自己最得体的衣服,像赶场子一样,穿梭在各个兄弟会的开放日活动中。这本质上是一场大型的社交面试,你在考察他们,他们也在暗中给你打分。
每个兄弟会都有自己的风格。有的以体育特长生为主,屋子里全是肌肉发达、荷尔蒙爆棚的哥们,聊的都是橄欖球和篮球;有的则是“学霸窝”,成员们可能一边跟你握手,一边在讨论量子物理;还有的以有钱人家的孩子居多,他们办的派对最奢华,谈吐间都是暑假去欧洲游艇度假的经历。
我记得我参加的第一个活动,是一个烧烤派对。现场几十个男生,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热情的笑容,主动跟你握手、介绍自己。但你很快就会发现,这种热情是程式化的。他们会在三五分钟的谈话里,迅速判断你的背景、性格、社交能力,甚至你的“价值”。你感觉自己像一件商品,被贴上标签,放在货架上供人挑选。那种感觉,说实话,不太舒服。
根据北美兄弟会联合会(North-American Interfraternity Conference)的数据,全美有超过37万名本科生是兄弟会成员,分布在近6000个分会中。这是一个庞大的系统,也是一个竞争激烈的名利场。在一周的“面试”后,兄弟会会发出“Bid”(邀请函)。收到Bid,意味着你有了成为他们一员的资格。但别高兴得太早,这仅仅是入场券,真正的考验——Pledgeship(预备成员期),才刚刚拉开序幕。
地狱72小时的开端:交出手机,与世隔绝
我收到了心仪兄弟会的Bid,和其他十几个同样收到邀请的男生一起,被称为“Pledge Class”(同届预备成员)。我们的考验,从一个周五的晚上正式开始,被内部称为“Hell Weekend”,为期整整72小时。
当晚8点,我们被要求在兄弟会之家的地下室集合。一个叫Mark的成员,也是我们的“Pledge Master”(预备成员导师),表情严肃地站在我们面前。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:“从现在开始,交出你们的手机、钱包和钥匙。在这72小时里,你们唯一的身份就是Pledge,唯一的家人就是你们身边的这群兄弟。”
那一刻,地下室里鸦雀无声。交出手机,意味着我们彻底与外界失联。不能给家人报平安,不能跟朋友发信息,不能刷社交媒体。一种强烈的不安和恐慌瞬间攫住了我。这在和平时期,几乎等于一种“绑架”。这种强制性的隔离,目的非常明确:打破你原有的社会连接,让你在心理上完全依赖这个新的集体。当你在一个封闭、高压的环境里,唯一能依靠的,就只有和你经历着同样痛苦的同伴。
这招非常有效。我们这群原本只是点头之交的男生,在失去手机后的第一个小时里,就开始被迫相互交流、相互依赖。我们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,唯一能做的,就是紧紧地站在一起。
体能试炼:在凌晨三点的校园里造金字塔
考验很快就来了。第一晚,我们几乎没怎么睡。大概凌晨三点,一阵刺耳的哨声把我们从冰冷的地板上惊醒。Mark和几个正式成员站在我们面前,命令我们在五分钟内穿好衣服,到屋外的草坪上集合。
那晚的温度大概只有几度,我们只穿着单薄的T恤和短裤,在寒风中瑟瑟发抖。第一个任务听起来简单又荒谬:用院子里堆积如山的空啤酒罐,搭建一个两人高的金字塔。要求是,在日出前完成,且整个过程不能发出任何大的声响,以免吵醒邻居。
这不仅仅是体力活,更是对团队协作和问题解决能力的考验。一开始,我们乱作一团,罐子搭了又倒,倒了又搭。有人开始抱怨,有人垂头丧气。Mark和他的伙计们就在一旁看着,不说一句话,但他们的眼神充满了审视。他们想看的,就是在压力和疲惫之下,谁会是那个领导者,谁会是那个抱怨者,谁又会是那个默默干活的人。
后来,一个叫David的体育生站了出来,他迅速给我们分工:几个人负责收集和筛选完好的罐子,几个人负责搭建底座,剩下的人负责传递。在他的指挥下,我们的效率大大提高。在凌晨五点半,天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,那个摇摇晃晃但确实高达两米的啤酒罐金字塔,终于立在了草坪上。我们所有人都累得瘫倒在地,但看着那个“杰作”,一种奇怪的成就感和集体荣誉感油然而生。我们一起完成了一件看似不可能的蠢事,而这种“共犯”般的经历,迅速拉近了我们的距离。
这类体能挑战贯穿了整个周末。从在校园里负重长跑到在泥地里做俯卧撑,每一次都是对我们身体极限的压榨。这种做法的逻辑是,通过共同的肉体磨难,来锻造所谓的“兄弟情”。当你看到身边的人和你一样汗流浃背、精疲力竭却仍在坚持时,一种牢不可破的信任感就会悄然建立。
精神折磨:背诵与无尽的“Line-up”
如果说体能试炼是“身”的折磨,那精神考验就是“心”的拷问。我们需要在极短的时间内,背下厚厚一本兄弟会历史手册,里面包含了每一位创始人的生平、兄弟会的信条、希腊字母表,以及超过80位现任正式成员的全名、家乡、专业和兴趣爱好。
他们会随时随地进行抽查。可能是在你累得快要睡着的时候,突然把你叫起来,问你:“第37号成员的女朋友叫什么名字?”答不上来,或者答错了,惩罚就是连累整个Pledge Class一起做俯卧撑,或者去打扫所有人的厕所。
这种连坐惩罚机制,给我们带来了巨大的心理压力。你害怕因为自己的失误而拖累所有人,所以每个人都拼了命地去背。睡眠严重不足,加上高强度的记忆任务,让我们的精神时刻处于紧绷状态。我记得有一次,一个叫Leo的韩裔男生因为实在太困,背错了创始人的名字,当场就崩溃大哭,不停地向我们道歉。那一刻,我们没有一个人责怪他,反而都上去安慰他。因为我们都明白,下一个崩溃的,可能就是自己。
最折磨人的,是被称为“Line-up”的环节。我们会一字排开,站在地下室的墙边,接受正式成员们长达数小时的质问和吼叫。他们会用各种语言来攻击你的弱点,挑战你的自尊。“你为什么想加入我们?你觉得自己配吗?”“看看你这可笑的样子,你对这个兄弟会能有什么贡献?”
这是一种心理上的服从性测试。他们想摧毁你的个人意志,让你完全服从于集体的权威。面对吼叫,你不能有任何反抗的表情,只能大声回答“Yes, Sir!”或“No, Sir!”。这对于我们这些从小被教育要独立思考、尊重个性的留学生来说,是一种巨大的文化冲击和心理挑战。
Hazing的红线:玩笑、考验与霸凌的距离
聊到这里,就必须谈到一个最敏感也最危险的话题:Hazing(校园霸凌或欺凌)。我们经历的这些,算不算Hazing?界限到底在哪里?
根据非营利组织 “HazingPrevention.Org” 的定义,任何强迫他人参与的、可能导致身体或心理伤害的、作为“入会仪式”的行为,都属于Hazing。这包括强迫饮酒、羞辱、隔离、睡眠剥夺等。从法律上讲,我们经历的很多环节,都已经走在了Hazing的灰色地带,甚至已经越界。
Hazing的悲剧在美国大学里屡见不鲜。最著名的案例之一是2017年宾夕法尼亚州立大学的学生蒂姆·皮亚扎(Tim Piazza)的死亡事件。他在兄弟会的入会仪式上,被强迫在短时间内喝下大量酒精,导致他从楼梯上摔下,严重受伤。但在他受伤后的12个小时里,没有任何成员为他寻求专业的医疗帮助,最终导致了他的死亡。这起事件震惊全美,也让兄弟会的Hazing文化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审视。
根据研究,超过55%的美国大学生认为自己经历过Hazing。而酒精滥用是Hazing中最致命的一环。一项针对兄弟会成员的调查显示,他们平均每周饮酒量是其他男生的三倍。在我经历的72小时里,虽然没有被强迫灌酒,但“酒精”始终是整个环境的背景音。正式成员们在我们面前畅饮,而我们作为Pledge,被禁止饮酒,这本身也是一种权力的展示。
我承认,在整个过程中,有几次我感觉已经触及了我的底线。特别是在一次“Line-up”中,一个成员对我带有口音的英语进行了嘲讽。那一刻,我感到的不只是疲惫,而是一种深刻的屈辱。我脑海里闪过无数次放弃的念头:我为什么要在这里忍受这些?但看着身边咬牙坚持的同伴,一种“不甘心就这么退出”的情绪又占了上风。
这就是Hazing最可怕的地方:它利用你的从众心理和对归属感的渴望,让你一步步接受那些本不该接受的事情。你总觉得“再坚持一下就好了”,但有时候,这条路并没有终点。
终点之后:是兄弟情,还是一场交易?
72小时的最后一晚,我们迎来了最终仪式。我们被蒙上眼睛,带到一个秘密的地方,在经历了一系列象征性的问答和宣誓后,我们被告知:“欢迎回家,兄弟。”
当眼罩被摘下的那一刻,所有正式成员都在为我们鼓掌欢呼。之前对我们大吼大叫的Mark,第一个走上来拥抱我,笑着说:“干得漂亮,你证明了自己。”那种从地狱到天堂的瞬间转变,那种被集体接纳的巨大喜悦,是难以用语言形容的。所有的疲惫、委屈和痛苦,在那一刻似乎都烟消云散了。
成为正式成员后,生活确实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。我一下子多了80多个“兄弟”。无论是在学习上遇到困难,还是生活中需要帮助,总有人伸出援手。兄弟会确实提供了一个强大的人脉网络。很多毕业多年的校友,依然会和分会保持紧密联系,为学弟们提供实习和工作机会。美国有很多政商界的名人,比如前总统小布什、投资大亨沃伦·巴菲特,都曾是兄弟会成员,他们也承认这段经历对他们的职业生涯有很大帮助。
但是,这种靠“魔鬼试炼”换来的兄弟情,真的那么纯粹吗?有时候,我也会感到困惑。我们之间的纽带,似乎更多是建立在“共同受苦”的经历之上,而不是真正的性格相投或三观契合。在兄弟会内部,有一种强烈的“群体思维”压力,如果你不参加某个派对,或者对某些传统提出质疑,就可能会被视为“不合群”。
而且,这一切都是有标价的。兄弟会的会费不菲,每学期从几百到几千美元不等,这还不包括各种社交活动的开销。某种程度上,你像是在付费购买一个社交圈。它高效、直接,但也可能让你失去寻找真正志同道合朋友的机会。
所以,如果你问我,闯入兄弟会到底值不值?我没法给你一个简单的“是”或“否”。
它让我体验了美国校园文化最极端的一面,也确实让我在短时间内建立了一个庞大的社交圈。那72小时的经历,磨练了我的意志,也让我更深刻地理解了什么是集体、权威和服从。但它也让我看到了人性中灰色和危险的地带,让我明白了归属感的代价可能是什么。
如果你也站在那扇神秘的Frat House大门前,感到好奇和向往,我不会劝你转身就走。但我希望你把我的故事装在心里。去之前,问问自己:你真正想要的是什么?是一群能陪你喝酒狂欢的派对伙伴,还是几个能深夜谈心的知己?你愿意为了“融入”付出多大的代价?你的底线又在哪里?
大学里找到“自己人”的方式有千百种,兄弟会只是其中最喧闹、最富争议的一种。无论你最终选择推开哪一扇门,记住,最重要的,是别在寻找归属感的路上,弄丢了你自己。